现在餐馆菜单的主食一栏,很容易寻到“疙瘩汤”,这说明好东西不会埋没,芸芸众生也非白吃。不过餐馆里的疙瘩汤大抵脱不开一个馆味,我敢肯定大多数人并没吃过真正好吃的疙瘩汤,因为会做疙瘩汤的人都不在世了。所幸我不在大多数人里,因为我姥姥是做疙瘩汤的高手。
姥姥是满族人。我常常很奇怪,为什么满族妇女比中原妇女更安于妇道,姥姥终身是家庭妇女,整天在厨房里忙碌,十分敬业,从来没听到她一句抱怨。业精于勤,姥姥的做饭手艺别具一格,甚至连爱好烹饪的舅舅也自叹弗如,比如炖排骨,舅舅曾经反复观摩,却始终达不到水准,就是没有姥姥做的好吃。
疙瘩汤则是姥姥的一绝,吃过的人无不称道。记得一个晴朗的上午,我当时可能六岁或者七岁,起床晚了,姥姥专门为我做了一锅疙瘩汤,那时都是烧煤,单独给一个孩子做饭是很奢侈的事,可能那天炉灶的火还没熄。姥姥做的是南瓜疙瘩汤,我一连吃了三碗,那时的碗比现在的大。这顿疙瘩汤记忆悠长,竟然跨越三十多年而清新如初:姥姥叼着大烟袋,在一旁笑眯眯地看着我狼吞虎咽。
每当吃到疙瘩汤,我就会很自然地想到姥姥的疙瘩汤,可惜再也吃不到了,而更可惜的是,我还没能在老人家跟前尽点孝心,老人就去世了。不幸中的大幸,在姥姥临终前见了一面,这是分别十年后我去看望她,却一下火车就直接去了医院。开头几天姥姥还很清醒,她对我说:“这次不能给你做饭了”,其实姥姥肯定还记得我曾经许下的一个诺言,我小时侯长期放在姥姥家,有一次我对姥姥说:“你多多地给我买冰棍,长大后我挣十块钱都给你!”,那时冰棍三分钱,这是我永远的遗憾,姥姥没有等到我挣钱的那一天,再也没有兑现的可能了。每当想到这个,自己的心中总是酸酸的。
我偶尔也自己做疙瘩汤,但并不经常,因为太太和格格均不屑此物,不好意思给自己单独开小灶。只有一次,格格生病住院,太太陪护,我整整吃了三天疙瘩汤。说实在的,自己做的疙瘩汤不好吃,只是聊补心中的一个念想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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