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国血友病患者被血制品感染艾滋病的阴影笼罩

    一个还未被认真追究的10年前的错误，正在制造新的悲剧
    □记者 仇勇
    中国已知的大约3000多名血友病患者，正笼罩在艾滋病输血感染的阴影中。在上海已经查出的55名被艾滋病感染的血友病人，暂时得到了当地政府的免费救治，但没有人真正知道，全国到底有多少血友病人感染了艾滋病。
    1990年代初，河南等地曾经出现大规模采血，并造成大面积人群的艾滋病感染，而这些被非法采集的血浆，被卖给生物制品研究所和生物制药企业，提炼制成人血白蛋白、球蛋白、血小板因子等昂贵的生物药剂。目前，中国一批当年使用过其中一种叫第八凝血因子血制品的血友病人，在被查出自己感染艾滋病之后，认为自己是这一10年前错误链条上的最后的受害者。
    但是，因为不能提供足够的法律证据，他们的诉讼请求被法院驳回了。有消息称，上海市政府承诺，给具有上海市户口的感染艾滋病的血友病人提供免费的第八凝血因子和艾滋病药品，以及每月1000元的生活费。
    因为体内缺少第八凝血因子，血友病人需要不断地购买此种血制品，而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曾是国内少数几家生产者之一。有人曾宣称，他们看见过标有上生所的采血车在河南的农村出现过。此前，《商务周刊》记者在河南采访采血传染艾滋病事件时，多位省、地卫生防疫站官员均曾透露，当地从农民身上采集的血浆，流向包括上海生物制品研究所和兰州生物制品研究所。
    目前除上生所之外，还没有其他生物制品所的产品被认为存在问题。
    据中国血友病协会副会长孔德麟称，在他们与上生所交涉时，一位内部人员私下透露，上生所从上世纪70年代开始生产第八凝血因子，到1995年停产时，总共销售了20多万瓶，有12个批次共计1万多瓶的第八凝血因子制品感染了艾滋病病毒。而今天被查出感染了艾滋病的血友病人，都有这一产品的用药史，还有一些外地的病人通过邮购的方式购买。
    “我当时去做艾滋病病毒检查时，腿都有点软。”孔德麟在1998年时就意识到这种危险，在检查前他犹豫了好几个月，庆幸的是，他没有被感染。2000年，上海一位15岁的血友病少年死于艾滋病，此事引起很大震动，刚刚成立的血友病协会开始联系其他病人，督促大家也到医院检查。
    1980年代，国际上也曾经出现过艾滋病病毒污染血制品的事件，著名的有拜尔八因子案，世界血友病联盟的主席就是因为使用感染艾滋病的第八凝血因子而最后死亡。在1990年之前，中国医院所使用的血制品基本从德国和澳大利亚等国进口。但按照卫生部、外经贸部、海关总署1984年和1988年两次联合通知的说法，“鉴于资本主义国家中同性恋和静脉注射毒品已成为一种严重的社会问题，艾滋病又常见于男性同性恋者，而国外用于制造血液制品(如白蛋白、丙种球蛋白等)的血浆供应者中同性恋者又占很大比例”，为防止艾滋病传入我国，血浆、人血白蛋白、球蛋白、血小板因子等血液制品被禁止或限制进口。80年代末90年代初，国内开始大规模引进国外资金、技术和设备，兴建血液制品生产企业。“一些官员认为，中国的血源是干净的。”血友病协会秘书长关涛对《商务周刊》说。
    临床使用较多的白蛋白等其他血制品，在正常生产过程中，即可在高温等加工环节下杀死血浆中可能含有的艾滋病病毒，惟有第八凝血因子必须额外通过冷沉淀等特殊工艺，才能灭活艾滋病病毒。
    1995年7月，卫生部紧急发布第55号文件，禁止国内生产销售和使用未经病毒灭活的血制品。在此之前，卫生部对生产第八凝血因子并没有严格规定要进行艾滋病病毒的监测和灭活。对于上生所，关涛心里很矛盾：“它生产的第八因子的确缓解了我们的痛苦，但却又在无知的情况下把艾滋病传染给了我们。”真正有过错的人，或许是那些对血液制品安全负有监督责任的官员。
    目前，中国到底有多少血友病人感染了艾滋病，血友病协会并不掌握。关涛等人正尽可能通过网络联系到更多病人，建议他们去做艾滋病检测。“第八凝血因子本身就是一个高危的血制品。”关涛说，“我们希望提醒政府关注用血安全。”据《商务周刊》了解，现在国内生产的第八凝血因子已经经过了严格的病毒灭活处理，相当安全。但因为价格太高，还有一些地方的血友病人用不起，就购买当地一些血站粗加工制成的浓缩第八凝血因子。
    救命的血制品反而变成了新的疾病传染源。除艾滋病外，还有数量更多的血友病人患上了丙肝。关涛估计这一比例已超过80%。
    11月30日，一些血友病人在北京聚会，并集体去医院做了艾滋病病毒检测。至记者发稿时止，结果还没有出来。“我真希望一个人都没有被感染上。”关涛说。这位诚恳善良的小伙子已经乐观地生活了32年。